林葦心安理得地咕了一天直播——他和陸堯之陪著被緊急抓來加班趕工的宣發組一起熬到了十點多，等到微博正式發布了才離開。其實他們在那兒也幫不上什麽忙，只是省了些確認反饋的功夫。陸堯之對於給節目組添麻煩這件事還是心懷愧疚，全力配合之餘還包了加班組所有人的晚飯+夜宵。

他讓林葦先回去宿舍休息，但林葦又怎麽會丟他一個人在這裏呢，找了個理由說食堂早就關門了他回去也不知道吃什麽，想蹭口飯，陸堯之看著他一臉認真的樣子實在不忍心拒絕，只能答應下來。

十點半了他們才跟宣發組以及看到反饋數據松了口氣的導演告別，折返回宿舍，路上陸堯之也說了自己關於這件事的猜測。

“什麽？”林葦實在是很驚訝，“你覺得那個私生飯是你的經紀人帶進來的？”

陸堯之似乎很是疲憊，他揉了揉眉心說：“不一定是他本人，可能是他團隊裏的人，因為不是第一次了。”

“可——這種……明顯是損害你利益的事情，他為什麽要……？”

窗外的夜色很深沈。陸堯之停下腳步，嘆了口氣：“這說來話長。”

Jack已經不是個新人經紀人了，他在這圈裏摸爬滾打十幾年，只是沒有帶出來過哪怕一個拿得出手的藝人，直到他遇到了陸堯之。

陸堯之雖然是科班出身，但他以前脾氣並不太好，可以說是很差，得罪人也毫無察覺，在別的同學都有外務開始嶄露頭角的時候，他卻因為不給某個知名制片人面子拒絕了好幾次私下邀約，被揚言要陸堯之吃一吃現實社會的苦頭，然後整整四年，連個廣告都沒演上。

畢業之後又因為學生時期的經歷，試鏡也連連受挫，一度以為自己恐怕這輩子是當不成演員了。

那個時候就是Jack在一個攝影棚外撿到了他，只憑這一張臉就決定簽下他。當時Jack手下的一個二線女歌手的微電影MV需要一個男主角，陸堯之的長相正符合要求，而且看上去就是個什麽都不懂的新人，可能他覺得容易拿捏，火急火燎地就擬了份合同出來。陸堯之當時也是走投無路，有工作，能演戲，對他來說就已經很好了，但他心裏還是有些猶豫要不要就此放棄演藝圈，Jack不想錯過這麽個好機會，好說歹說讓他簽下了。

Jack對他沒抱什麽希望，所以那個合同簽得條件也很寬松，簡單地說就是因為沒想到陸堯之未來會那麽紅，所以合同裏Jack的抽成比例非常少，堪稱優惠，當時Jack是想用優越的條件挽留住陸堯之，反正簽了下來，不還是任由自己拿捏？

他沒想到陸堯之未來會成為他手上第一個說不定也是最後走紅的藝人。更沒想到因為自己當時的輕視和疏忽，這四五年來雖然陸堯之片約不斷，咖位節節高升，但Jack自己卻沒能賺到很多錢——或者說，他貪心不足，認為作為當紅藝人的經紀人，自己賺得還遠遠不夠多。

所以他開始有了歪腦筋。合同上定下來的比例當然是不可能更換的，那就給陸堯之接更多的站臺、推廣、代言，來錢更快的合作項目、綜藝節目、一看就是洗錢架勢的電視劇。當然，陸堯之紅了以後也有底氣了，推了不少一看就不靠譜的項目，前段時間還因為跟江舜生炒CP的事情直接和Jack翻臉。

而他和他團隊裏的人恐怕和黃牛都有勾勾搭搭的事，陸堯之也不是第一次懷疑了。在進《亂長安》劇組之前他在拍《無意》時已經深受黃牛倒賣行程和私自帶人探班的困擾，他當時還覺得是那個影視城的管理有問題，安保不夠嚴密才會有那麽多人可以輕易混進來。但《亂長安》劇組所在的新唐影視城是出了名的封閉、管理嚴格、監管有力，而且組裏還有比他更紅的男女主角，卻還是只有他又被陰魂不散的私生纏上，有幾回差點影響到了拍攝。

這很難不懷疑到Jack身上。

後來他托人查了一下，果不其然倒賣行程的一個賬號的微信賬號裏的數字跟他當時的一個生活助理的生日是一樣的。在陸堯之的質問之下，那個生活助理承認了，Jack過來保證自己會處理的，結果過了幾個月陸堯之發現他並沒有辭退這個人，而是分配給了另外一個男藝人，也是剛剛有點紅，具有一定粉絲基礎還比較狂熱的那種。

陸堯之憤怒、不解同時又非常失望。但他早就不是大學時那個又沖動又不懂人情世故的陸堯之了，其實他也沒有證據這件事肯定是Jack指使，可能就是那個生活助理自己幹的，Jack只是念在他是個老員工的份上不舍得開除他呢？在這種情況下，他只能按兵不動。

直到後面的熱搜事件徹底惹怒了陸堯之，然後就是今天，陸堯之可以確定自己在攝影棚裏看到了Jack的身影。但他沒來打過招呼，物料洩露以後，甚至連一個慰問情況的電話都沒打過來，也不知道是心虛了，還是根本就不在意。

對Jack來說，陸堯之能給他賺錢就行了，能多賺一天是一天，反正經紀約也快到期了，不抓緊這最後的機會吸點血，陸堯之扭頭跳槽了怎麽辦？

“那你想要合約到期就離開嗎？”

講完這很長的故事，他們倆已經回到了宿舍，林葦聽完也是又生氣又擔心的樣子，他給陸堯之倒了杯水，也跟著嘆氣。

陸堯之：“……雖然我很感激這近五年來他們提供的資源和對我的培養，但是再這麽下去先崩潰的肯定是我。”

“所以你已經準備好解約了嗎？我覺得這是好事呀……”

陸堯之神色不郁。

“原本我在想跟公司續約，爭取換個經紀人試試看。但今天這件事讓我覺得，Jack這麽囂張，未必公司不知道，只是懶得管而已。所以我現在又有些猶豫了。”

“我只是想安靜地好好演戲，但他們只看中我能幫他們賺多少錢，說不準公司跟Jack觀念一致，反而是我不識時務呢？”

陸堯之說完喝了口水，再放下水杯，就看見坐在對面的林葦也垮下了臉，感同身受地和他一起“自閉”了起來。

他連忙說：“我說這些只是平時也每個朋友聊，你千萬別就這樣覺得我很慘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其實也有一些公司向我拋出橄欖枝了，絕對不會解了約就失業的，你放心，別露出這種表情。”

“我本來想說，你要是跟公司打官司被封殺什麽的，可以來做主播，就跟我一起，”林葦說，“但是再一想，要是你突然退圈或者息影，最難過的是你的粉絲……比如我媽，所以我還是不勸你來做主播了。”

他提到林媽媽，陸堯之忍不住笑了一下。林葦繼續說：“沒事的瑪麗，不管你怎麽選擇，我相信肯定會有很多人支持你的選擇的。”

“那你呢？”

“我？”林葦指了指自己，“你這不是問的廢話嗎？我當然肯定站在你這邊啊。”

“我現在還住在公司租的公寓裏，要是被趕出來了，我可以住你那兒嗎？”

“行啊。”林葦順口接道。

過了五秒他反應了過來：“等等，你平時不都住首都的嘛，搬到東海那兒像什麽樣？我不信你還租不到房子了！”

陸堯之佯裝委屈道：“你剛還說肯定站在我這邊的，現在連個房間都不給我蹭住。”

林葦無語凝噎：“就你有道理。”

陸堯之哈哈大笑了起來：“好了不逗你了，其實我雖然住在公寓，但是已經在首都買了房了，是給我媽準備的，但她老人家一直不想來，說首都空氣不好，她寧願在老家待著，解了約我直接搬進去就成。”

林葦更無語了，他說：“你看看你，才出道幾年首都的房都能買了，人家Jack能不眼紅嗎？”

陸堯之：“可是他都開上保時捷了，我真的不知道他還想要什麽。”

林葦：“……”

林葦：“我最窮，我就不說什麽了。”

陸堯之：“我給你打錢啊。你現在去開播，我立刻砸禮物。”

林葦語速飛快地拒絕：“不了吧謝謝了不早了快睡吧。”

陸堯之又笑了起來，被林葦如同驚弓之鳥般的樣子逗樂，心情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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